李立敏,*鄯善人,清华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在读,中国人民大学*治学系本科、硕士毕业。在校期间先后多次获得各类奖学金及《探索与争鸣》第四届()全国青年理论创新奖等奖项。其作品《七律二首·送瘟神再读:理解路径、瘟神意指与“华佗”、“舜尧”的道路之辨》获得清华大学朱自清文学奖三等奖。
01缘起:在清华园印证的文学记忆
记者:在这些年的学习与生活中,您有哪些印象深刻的阅读经历和阅读感受?
李立敏:这些年看过的,印象深刻的文学作品不少,但随着年岁渐长,生活不再依旧一帆风顺之后,愿意回头重读的却为数不多。杰克·伦敦是我中学时代特别喜欢的作者。《热爱生命》让我见识到生命的坚韧,《马丁·伊登》则让彼时的我第一次感受到某种“幻灭”,它仿佛前者的“反题”,告诉17岁的我并非所有“坚韧”都能通向光明的圣殿——读完后好几天自己都沉浸在悲沉的情绪当中。若干年后才明白,那种感觉或许就是鲁迅笔下“梦醒了无路可走”似的窘迫。《马丁·伊登》与之后的生活经历让我开始正式思考,人到底该怎样度过这只有一次的人生?这个问题长久的缠绕着我。上大学后遇到鲁迅,他部分地给了我回答,即便身在“铁屋子”里,面对深层次的绝望,也要面向黑暗掷出锋利的投枪,梦醒之后即便无路可走也要在荒芜当中走出路来。但这无疑很难,它需要某种几乎天生的乐观和勇气。这时我又找到了爷爷童年时让我背诵的毛泽东主席的诗词,那些篇章如今再次被新的学习、阅读和生活所激活。透过那些长短不一的句子,我得以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有文学,也有*治和历史,有打破旧世界、开辟新天地的英雄史诗,也有关乎毁灭与创造、放弃与坚持的思想辩证法。
记者:您的清华文学记忆有哪些?您又是如何在清华与文学结缘的呢?
李立敏:坦白来讲,来清华读博士之前,清华给予我的文学记忆几乎只有朱自清老先生和他的文字。直到年秋天,我通过考试进入清华历史系跟随汪晖老师修读博士学位,才算正式在清华与文学结缘。汪晖老师是清华大学中文系与历史系的双聘教授,这也就意味着我的同门几乎有一半都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者。这个充满友爱的学术共同体让我得以有机会透过大家的眼睛,进入文学的千里江山。此外,老师几乎每年都会开设一门跨学科、跨领域的专题研讨课,如“文本与意识形态”、“鲁迅与现代中国思想专题”等,通过细致的文本与理论分析,老师会带领大家通过不同的文学或史学作品,进入某个具体问题的“内部视野”。这本身是一种紧张而又舒畅的学习体验,通过十多节课的高强度阅读、写作和讨论,自己的文本分析与评判能力也能随之而上一个台阶。
年于清华大学参加学术会议记者:清华大学历来鼓励清华学子积极表达当代青年的人文关怀,您作为清华大学历史系的一名学生,您对此是如何看待的呢?
李立敏:我认为,对任何一所大学而言,人文关怀的重要性都毋庸置疑,就清华来说更是如此。鼓励大学生积极表达当代青年的人文关怀自然也应该支持,因为“科学”与“人文”并非截然对立,而是相辅相成的存在。回顾历史,这一点可以在爱因斯坦、竺可桢、茅以升等无数中外科学大家的传记或其他作品中找到佐证。反之如果片面强调科学的价值而忽视人文关怀的指引,则稍不留神便会踏入科学主义的窠臼,迷失在现实的丛林里,从而遭遇年前韦伯严厉的批评,“专家没有灵*,纵欲者没有心肝”,而这种情况同样可以在历史上找到无数类似的案例。
记者:历史与文学的关系问题在今天仍耐人寻味,有人认为“文学就是历史”。那么您是怎么看待文学与历史的关系的呢?
李立敏:首先我并不反对将“求真”视作现代史学的主要特征,或者说正是这种对历史“本来面目”的追求,构成了历史作为一个现代学科的边界或基础。与之相比,文学强调创造性与想象力,讲求对情节的编织和对现实的虚构,如此便与史学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但与此同时也要看到,任何历史被呈现到读者眼前的过程,本身也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套用海登·怀特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编织情节”的过程,即把琐碎的材料整合成相对完整的历史论述的过程,这便在一定程度上与文学的方法相重叠。而文学也并非全然的“虚构”,它同样在某种程度上反映着历史的真实,甚至有时可以弥补实证主义史学与生俱来的局限。以鲁迅的短篇小说《理水》来说,从实证角度出发确实难以证明“大禹治水”故事的真实性,问题在于,探求“真伪”是史学的重要职能,却并非全部意义。在此之外它还有兰克所谓“评判过去、教导现在、以利于将来”的一面。当实证主义史学一度成为现代史学的主流之后,《理水》这样的文学作品便部分地承担了史学的教育功能,并且“文学的真实”有些时候也反映着“历史的真实”。毕竟无论“大禹治水”故事本身是否真的属实,以之为代表的千百年来始终延续的“中国的脊梁”却无疑是真实存在的。
年于天山天池旅游记者:我们了解到您的本科及硕士就读于*治系,博士就读于历史系,您文章中严谨的元素,是否是您的专业带给您的?您认为文学在各领域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李立敏:确实可能是这样。*治学属于社会科学,讲求理论架构的严谨周密和可供验证,在这个意义上讲历史学同样可以视作人文科学中的“社会科学”,它极为重视对不同史料的辨析和分析,要求研究者具备相当的逻辑思维能力。就文学对这些学科的意义而言,无论*治学还是历史学,它们都需要处理大量的材料,需要将它们去粗取精,然后串联起来,此时文学便派上了用场,它能够赋予研究者以“想象的能力”,或者说“讲故事的能力”。
02相遇:疫情下的重新思考
记者:今年是朱自清先生诞辰周年,也是清华大学朱自清文学奖设立的第六年,您作为该奖项的获奖者,您对朱自清先生有怎样的认识?如果能与朱自清先生超时空对话,您最想和朱自清先生说什么呢?
李立敏:我对朱自清先生的认识最早源自中学课堂,受《背影》的触动,16岁的我还仿写了一篇《背影》,写给我的父亲。进入大学后,特别是到清华攻读历史学博士学位以来,通过各种片段对朱自清先生有了更多的认识。在我看来,他远非通常所谓的“诗人”、“散文家”与“学者”等标签所能简单概括,他同时也是革命战士,是爱国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是“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当中上街的教师之一,他对那个动荡不安的社会与生活其间的人民有着深厚的关怀。假如能与朱自清先生超时空对话,我想跟先生说:“如今您的荷塘还在,月色依然,但今天的中国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积贫积弱的国家了”。
年获清华大学朱自清文学奖三等奖记者:此次征文主题为“疫情下的人文省思”,您是如何联想到毛泽东的这首《七律二首·送瘟神》的?创作灵感是什么?
李立敏:当初看到这个主题,首先还是*治学与历史学的专业训练启发了我。“新冠”疫情爆发后中国的应对举措证明了中国强大的国家基础能力。后来读到导师汪晖老师的文章,他特别强调中共从革命战争年代便建立起的“以人民为中心、组织人民、动员人民”的动员能力与基层组织,这让我进一步将注意力放到了建国初的爱国卫生运动当中,特别是著名的血吸虫病运动当中,而想到与“血防”运动相关的文学作品,最有代表性的无疑还是毛泽东写的《七律二首·送瘟神》这篇“宣传诗”,再加上自己对毛泽东诗词本就有着一定的兴趣和基础,于是便动手搜罗材料,撰写了这篇文章。
03视野:与青年同行
记者:我们了解到您曾担任过青协会长,先后参与并组织了多次志愿活动,请问是什么鼓励您在志愿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的?这些经历对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李立敏:因为中学阶段常年住校,感觉并不了解自己身处的这个社会,于是进入大学后便加入了多个志愿者组织。后来自己主持或参与了支教、助老、助残等多个志愿项目,一次次进入城中村、敬老院和社会福利中心之后,自己才更加真切的体会到鲁迅的那句名言,“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于是便坚持了下去,另外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结识了很多很好的朋友,他们一起构成了我大学几年最温暖的回忆,也是我能够在志愿路上坚持下去的另一个主要动力。这些经历与读书、学习生活一道形塑了我的三观,进而也影响了我的创作,无论是论文写作还是其他文章的撰写,让我对自己脚下这个社会的历史与现状有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