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网上盛传一段视频,“神医界”的各路大牛,秉着黑锅医生背,钱我来赚的原则,纷纷违背祖训,下凡拯救世人,治疗了许多疑难杂症。有的神医甚至还能一气化三清,同时出现在全国各地,以不同的身份用不同的秘方造福人类。
医疗界的“六道佩恩”而最近,各大短视频平台也出现一大批能人异士,硬是把自己的二大爷十三医院,花了医院就要全身从头查到尾的“真相”,医院停止对x线,CT等基础项目进行收费,以获取更多的流量。
近年来医患关系不断恶化,前有杨文医生被患者恶意杀害,后有陶勇医生遭病人砍残左手,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医患纠纷,或许在圈外人眼里都是我们无病呻吟,新闻的评论区必然有一大堆叫好的声音。本是弱势群体的患者,被逼得对医生暴力相向,必然又是医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收了不该收的红包吧。
事实真相是什么,其中的原因也无法在今天一一说明。今天我想从社会医疗保障的发展角度,来分析下中国医患矛盾的形成原因,希望能对未来医患相互理解有所帮助
自由行医时代
时间回到新中国成立前,当时看病是没有“医疗保障”的,有钱人自费请医生治病,没钱人去庙里烧香拜佛,更有钱的自己养个私人医生,比如“御医”,医院绑定,都是自由行医。当时的医患更多是单纯的买卖关系,有钱有权甚至可以随意处置医生,比如曹操就把华佗给砍了。当然医生也学着一些自保的手段,比如开医馆的黄飞鸿为什么这么能打,就不用多说了吧。
计划经济时代——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新中国成立以后,医疗环境发生了改变,国家模仿苏联建立了全国性的医疗体系,医生全由国家管理,医院,由国家发放工资。年和年政务院先后发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保险条例》和《关于全国各级人民政府、党派、团体及所属事业单位的国家工作人员实行公费医疗的指示》,规定集体所有制企业可享受劳保医疗制度,其直系家属也可报销50%的医疗费用;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享受公费医疗制度,公费医疗经费来源于各级财政拨款。从此部分城市人口有了自己的医疗保障。
那么问题来了,当时的中国农村人口占中国人口的90%,那为什么农村人没有医保呢?
当时的农村人不是没有医保,而是没有医疗资源。现代医学都是一门非常烧钱的学科,医生都是民国时期各大医学院校培养的或者是海归,是个高知识高技术,并且需要花大量时间和金钱培养的职业,当时的中国80%的人是文盲,别说大学生了,就连小学毕业都难,而且医药、医疗设备都极其昂贵,一只进口青霉素相当于0.9g黄金,对于温饱都有困难的农村人民,看病买药那就是奢侈品。
后来,毛爷爷痛斥卫生部是“城市老爷卫生部”,应该让农民解决看病问题。在年夏天,上海市川沙县江镇公社率先开办了第一批“医生速成培训班”,花4个月的时间,培养出一批能够知晓一般医学常识和治疗简单常见病的速成医生,这些医生毕业后回到了公社卫生院,等待农民上门看病。那时的人民公社相当于乡,一个乡有十来个村,而村里的百姓有点小病就必须跑到乡里看病,也颇费周折,无法及时就医。就在此时,公社中的医生中出了一个异类——王贵珍。她提着药箱游走于各个生产大队(相当于村),平时没事就和农民一起下田干活,一旦人们有个头疼脑热,她就回家拿出药箱治病救人,这样的医生受到了广大农民的好评。按照当时农村的说法,赤脚就是劳动的意思,所以王贵珍就被人称为赤脚医生。后来赤脚医生的名声传遍的全国,得到一致好评,坐镇于生产大队卫生室的,正是这些半农半医的赤脚医生。
以王桂珍为原型的改编电影《春苗》那么现在医生的问题解决了,还有医保问题。有个叫覃祥官的赤脚医生,想出了合作看病的方法,即每人每年交1元钱,每次看病只要五分钱挂号费,药物多为自采、自种、自制的中草药,就不要钱。于是以生产大队卫生室为基础的农村合作医疗体系就诞生了,加上乡里的卫生医院,组成了农村三级医疗体系。
赤脚医生多是由医学世家和高中毕业生中略懂医术病理的人中挑选。挑选出来后,集中到县卫生学校培训一年半载,结业后回到乡村算是赤脚医生了。赤脚医生能解决的问题,通常是一些头痛身热,擦损外伤等小病而已,技术水平可能连现在的专科院校都不如,更不用说正规医学院校和海归学子了。可正是这些水平低下的赤脚医生,协助国家消灭了鼠疫、霍乱、天花、血吸虫病、疟疾等传染病和寄生虫病。让新中国的人口死亡率从年的20‰大幅度降低到了年的6.78‰,人口预期寿命从年的35岁提高到了年的68岁。虽然当时赤脚医生的服务档次不高,甚至经常有错误,但是它是温情的。其行为更像是一种往来人情,而不是银货两讫的交易,这样的医患关系怎能不融洽?
中国农村合作医疗之父覃祥官医疗市场化阶段
随着改革开放,我国经济体制的转变,计划经济下形成的传统医疗保险制度也已经走到了历史尽头,为了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国的医疗保障体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劳保医疗和公费医疗制度也有诸多缺陷,因为看病自己不用掏一分钱,所以存在着医疗卫生资源的严重浪费,政府及企业财政不堪重负。也导致了部分真正需要大量医疗经费的人员的费用得不到及时的报销。
20世纪50年代,在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医院生存发展,医院可以将药品加价15%后向群众提供,即所谓的“以药养医”。而在市场经济体制的作用下,年中国正式启动医疗改革,核心思想是放权让利,医院自主权。以"只给政策不给钱"为主导思想,和以"建设靠国家,吃饭靠自己"为主要精神的第一次医改,医院创收,弥补收入不足的同时,也影响了医疗机构公益性的发挥,酿成"看病难,看病贵"的突出问题。
至于农村的合作医疗制度也随着计划经济的消失而逐渐转换。年全国实行合作医疗制度的行政村由过去的90%锐减至5%,至年,继续实行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行政村仅占全国的4.8%。"赤脚医生"也因此失去了政治与经济的依托,部分转变为个体开业者。年,卫生部宣布取消"赤脚医生"的名称,经考核合格者转为乡村医生。这一改变不仅是名称上的,而且也是实质上的。由于乡村医生被置于市场经济的格局中,他们更多地注重疾病治疗,而原来属于"赤脚医生"职责范围的计划免疫、爱国卫生、改水改厕等工作遭到严重削弱,农村基层卫生防疫网络基本瓦解了。合作医疗制度的瓦解和"赤脚医生"角色的转换,导致农村初级卫生保健陷入困境,农民失去了基本的医疗保障。直到年中国政府提出了建立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规划,才重建了农村初级卫生保健服务体系。
医患矛盾的原罪
在此期间医疗环境也不断恶化。由于医生这种高投入却低回报的职业性质,被巨额药品、医疗耗材回扣所诱惑,让部分人铤而走险,走上了不归路,让患者对医疗逐渐失去了信任。而对于患者而言,因为信息的不对称,总认为“我交了钱,这病就一定要给我看好”,当花了钱又没了性命之后,常常处于非常弱势的境地,医院的赔偿也无法达到自身预期的数额,加上部分无良媒体的恶意报道,于是就诞生了“帮患者讨说法”的医闹职业。
从此医生和患者走上了相互对立的两面,医院设灵堂、医院、砍杀医生。医生集体罢工抗议医闹行为。即便到了年,《治安管理处罚法》明确将医闹、医院正常秩序的七种行为予以处罚,乃至追究刑事责任,这种对立关系也很难缓和。
反观两个时期的制度及医疗条件,计划经济时代的医疗卫生水平虽然比较差,但医患关系却更胜如今。前文也说过,当时的医患关系更像是人情往来,而不是银货两讫的交易。重点就在银货两讫,几十年前的国企员工可谓是“一人劳保,全家吃药”,即使得了大病医不好,也不会落得人财两空的地步。农村人民也只需5分钱挂号费就可以无限续命疗伤。但随着医疗水平的不断提高,国家也无法负担这种高支出的医疗制度,再小的金额乘以13亿也是一笔巨资,于是医疗保障体系开始向企业、国家和个人共同承担费用的社会统筹方式发展。这种发展让广大人民无法适应,就像一个饭店本来每天免费提供你三餐,突然有一天说要继续在我这吃饭就要每天交1块钱,虽然这钱只是市场价的十分之一。
如今医疗水平迅速发展,加上部分医疗资源的稀缺,其消费必然高于通货膨胀,今后看病的费用(指大病)也将会越来越贵。医患本就是同一战壕的伙伴,如果双方相互设防,只会浪费更多的医疗资源,请把更多的信任还给医生和患者,我相信大部分的医生还是不愿出卖自己,而大部分病人也是可以沟通并且理解医生的。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医疗保障制度也将不断规范和完善,未来国家将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不得而知,但对于目前所面临的窘境,至少去自行寻求一个补救方案吧?
主要参考资料:宋晓梧《建国60年我国医疗保障体系的回顾与展望》
仇雨临《中国医疗保障70年:回顾与解析》